仙儿 4
民国背景，小大夫x小妖精
许秘书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小玉，“真是那小大夫的娘托我捎封信给他。”
牛皮纸信封还带着许秘书的体温，上面端端正正写着王一博的名字。
当然，这些小玉是看不懂的，她不识字。
“他娘怎么知道他在我们绺子里？”
许秘书一脸愁容，为难得直搓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位夫人只说让我送信，没说别的。”
“夫人？”小玉暗暗琢磨这个称呼。
“对对对，那位夫人是张大帅军部里一位参谋长的弟媳，听说是刚刚从奉天那边过来的。”
小玉弹了弹信封，“这么说这位夫人靠山硬的很啊。”
许秘书顺杆爬，讲了不少参谋长如何位高权重的好话。
末了小玉点点头，说：“既然有人撑腰我就放心了。回头我就把信给他，你回去让那位夫人等消息吧。”
王一博刚拿起筷子，小玉就拎着一坛酒进了屋。
“我还以为你也在前头吃饭不回来了呢。”说着他起身去给小玉拿碗筷。
“听说今天政府派人招安来了？”
“嗯呢，都搁前头喝呢，我烦死他们一喝酒就吹牛皮的毛病。”
小玉给王一博倒了满满一碗酒，“尝尝大当家的珍藏，一般人来了还不给喝呢。”
王一博两口酒下肚胃里立刻热了起来，真是好酒，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他又取一只空碗来倒了一碗酒，转身给身后的胡仙师牌位贡上。
嘴里还念叨着，“好酒，你也尝尝。”
小玉拈颗花生米扔嘴里嚼，不是啥好眼神儿看胡仙师的神龛。
“逃命都不忘背着你这牌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家祖宗呢。”
王一博两口将自己碗里剩下的酒喝光又倒满，跟小玉碰了碰杯，“是我们家保家仙。”
“我看比祖宗还有排面。”
喝了酒，王一博比以前活泼不少，话明显多了很多。饭桌上边喝边跟小玉聊他家这保家仙是怎么神通广大又调皮捣蛋的。直把个普普通通的保家仙形容成了个闹海的哪吒样的神仙人物。
小玉喜欢听王一博说话，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她还想着趁王一博高兴把他灌醉。
可惜王一博就像生来专门克她的，她希望越大王一博就让她失望越大。
晚上小玉酒醒，发现自己全须全尾地躺在自己屋炕上，屋子里的炭盆还有余温，她穿着厚棉袄又捂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
小玉伸手解开棉袄的盘扣，从怀里掏出许秘书交给她的那封信，盯着上面的三个字出神。王她认识，老虎头上一个王嘛。一横念一，那下面那个字应该就是博了。
人好看，名字也好看，哪哪都好。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对她不上心呢？
炭盆啪的一下爆了个火星出来，小玉如梦初醒一样捏紧了信。
王一博，今天但凡你对我上一点心，哪怕只是帮我脱个衣服，你就会发现能改变你一辈子的东西。
小玉默默将那封信投进炭盆。火光燃起，照亮她坚定执着的脸庞。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王一博，送到嘴边的肉你不吃，饿着自己怪得了谁呢？
大年三十绺子里好好热闹了一番。半是为过年，半是为了政府来招安的事儿。
经过大当家这些天跟县长小舅子你进我退此消彼长的谈判，归顺的事儿有了眉目。县长小舅子承诺他们归顺后不被打散，仍是自己人聚在一起成立一个独立连，大当家做连长。只要下了山就是长官，大当家心里美滋滋。
人多意见就多，也有不愿意跟着下山混的，比如小玉下山后新上任的四当家。他就觉得山上多自在，下山受人管不说还得为别人卖命，命还不值钱。
为着几个不开眼的，大当家脸色沉了又沉。要不是为了稳定军心他真想掏出盒子炮来个杀鸡儆猴。
这个时候小玉站出来全了大当家的脸面。
“都是自己弟兄，大当家自然谁都放不下。”
“其实大当家一早就准备了两全的法子。愿意下山的跟着大当家走，不愿意的跟着四当家和我留在山上，就当给大家伙留条后路。”
愿意不愿意的一听大当家竟然舍得把自己亲外甥女留在山上看门，都暗暗在心里佩服他仁义。
只有大当家跟小玉自己心里清楚，哪有什么两全的法子，小玉是纯粹自作主张。不过到了这个关口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大当家再是舍不得也得舍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等你舅我在军队里站稳脚跟就来接你，到时候肯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小大夫。”大当家拍着小玉的肩膀给她吃定心丸。小玉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正月十五，大当家就领着绺子里百十来号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山，县长小舅子派人在山下接应。
一直到正月二十每天都有人往山上报信，山下弟兄一切都好。
变故发生在正月二十二那天。
踩盘口的兄弟中午回来说前几天按时按点回来报信的下山兄弟昨天没来。刚刚他一路回来又觉得林子里太安静了，平时叽叽喳喳的喜鹊跟老鸹都不见踪迹，怕是有人悄悄摸上了山。
这负责踩盘口的也是绺子里的老人了，他这么一说留下的十几个人心里就打起了鼓。本来他们就信不过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县长小舅子，这下又断了联系，该不会山下真出事了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边的人还在合计该怎么办，那边当空一炮直接轰上了山门。也不整那些喊话劝降之类虚头巴脑的东西，乌泱泱一群大头兵端着枪就边往里冲边放枪。
绺子里留下的十来个人早在第一炮落地的时候就作鸟四散。
小玉飞一样跑到后院抓起王一博的胳膊就往后山跑。后山无人知晓的一处山洞里她早有准备。
王一博穿着薄薄的线衣线裤在大冬天里跑出一身汗来，直到进了山洞才觉得离枪声远了些。
小玉边把准备好的被子往王一博身上裹边在心里骂自己百密一疏。连痰盂药钵这样的东西她都想到了，怎么就没想过准备几身换洗衣裳？
被子裹得再紧也没有棉袄贴身，西北风拐着弯往山洞里吹，用石块垒起来的墙根本挡不住风。
小玉眼见着王一博汗消下去后开始打哆嗦，心里不住地骂自己笨。
“天黑了，我偷摸回去给你拿几身衣裳。”说着小玉站起身来。
王一博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说：“再过几天等那些人走吧，你现在回去肯定会撞上。”
小玉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又给他掖了掖，“放心吧，我在白石山上活了二十年，没人比我更清楚太平寨。”
后半夜小玉趁黑摸进了太平寨。四下一片漆黑，往日里熟悉的一座座木刻楞无不门洞大开，昭示着里面的空无一人。
小玉接连摸了几间屋子发现都有被人搜刮过的痕迹，她拣了几件扔在地上的衣服想原路返回，却差点被汗臭味儿熏晕过去。
小大夫可不能染上这种臭男人的味儿。于是她谨慎小心地慢慢靠近王一博原来住的屋子。
房门跟别的屋子一样敞开着，小玉睁大眼睛努力看去，地上隐约散落着王一博平时常穿的衣物，他的被子一半搭在炕上一半落在地面。
小玉窜进屋后立刻关上房门，也不敢点灯照亮，就借着一点模糊的月光四处踅摸能用的东西。
她先是找到两条棉裤一条棉袄，小玉寻思怎么也得再找一条棉袄好替换着穿。摸着摸着她就摸到了半垂在地上的被子旁边。
小玉全副精神都放在屋外的动静上，对屋里的动静就没有那么敏锐，等她刚开始觉得哪里好像不对的时候，那半垂着的棉被里伸出黑洞洞的一杆枪口，直接怼上了她的脑门。
“四当家，我就知道你艺高人胆大。”
小玉走后王一博就觉得山洞里越来越冷，火堆烧得再旺也抵不住呼嚎的西北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王一博打瞌睡差点一头栽进火堆里，一惊一乍的醒过来就觉得头昏脑涨的，他摸摸自己脑门又把了把脉，迷糊着自己给自己看病——风寒。
就在他又要迷糊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两声枪响，接着又是三四声。王一博抻着脖子往外面张望，心急如焚。该不会是小玉姐出什么事了吧？
等了半天外边也没动静，王一博决定自己出去看看。万一小玉姐真的出事了他好歹能接应一段。
他裹紧身上的棉被，脚步有点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绺子里走。
小玉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儿。她只知道自己过河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冰窟窿，棉袄棉裤湿透后石头一样坠着她，这会儿恐怕已经结了冰，跑动间咔嚓咔嚓地往下掉冰碴儿。
狗日的那后来的四当家，也不知道憋了多久。居然串通山下的剿匪军来了招里应外合。
估计大当家他们现在是凶多吉少，不然那属王八的四当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这招。
真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小玉背靠一棵大树坐下来，不行了她得歇一歇，她太冷了。
她想搓一搓手好让自己暖和暖和，却发现自己居然满手鲜红。
哪来的血啊？还是新鲜的？
小玉正纳闷着，忽然听到王一博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在喊她的名字。
臭小子，这下终于知道姐好了吧？看以后再敢叫小玉姐我拧不拧你的耳朵。
不行，不能拧他耳朵，他皮子白，拧一下得好半天缓不过来吧？那可不行，她得心疼死。
小玉想站起来告诉王一博她在这儿，手下一硌才想起来自己还攥着盒子炮，盒子炮上也有血。
不行，不能让她的小大夫看见她舞刀弄枪的模样，他最怕枪了。
小玉把盒子炮藏在树下，抓几把枯树叶严严实实盖上。
她用手拢了拢纷乱的发丝，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扬手高声叫喊，“一博！一博！我在这儿！在这儿！”
太阳升起来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王一博就那样迎着朝阳满面笑容地朝她跑过来。半路上他居然还弯腰摘了三朵鲜艳的小红花。
王一博把三朵红花放在小玉手里，有些腼腆地笑着说：“你不是一直说女大三，抱金砖吗？那我就送你三朵花。”
“以后咱们成亲了再生三个闺女好不好？我喜欢闺女，跟你一样。”
好啊，怎么不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